受訪專家：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 熊丙奇

本報記者 牛雨蕾

“這將是40年來人類教育史上最大規模的實驗，將深刻地改變未來教育的生態，甚至社會生活?！?020年2月16日，在很多高?！熬€上”開學前夕，北京大學新媒體研究院教授劉德寰在其個人公眾號上寫下這樣一句話。疫情三年，很多學生大半時間都是在網課中度過的。如今，隨著疫情平穩，各地大中小學都已恢復了線下教學，但這場規?？涨暗木W課實踐的影響或許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網課下的學生和家長

截至2020年5月初，有1454所高校開了110萬門網絡課程，參加的大學生達35億人次?，F已工作一年多的劉女士是“網課實踐”的一員，彼時她是北京大學的研一學生。除2019年秋季學期，她的研究生生涯都是在網課中度過的：“像是讀了個假研究生，畢業時辦理手續，我在校園里還要借助導航?！?

當時，為了方便學生上網課，北京大學發布了“Classin”軟件，但老師們的上課方式并不局限于此?！皠⒌洛纠蠋熡谩畓oom’，有的用‘騰訊會議’，還有用錄音和視頻上課的?！眲⑴炕貞洠骸吧踔劣欣蠋熤苯釉谖⑿湃豪锇l語音上課，滿屏幕的語音消息，我們要一個個點開去聽?！蔽寤ò碎T的網課方式帶來了很多不便?！芭紶柌シ佩e誤漏聽，還得從頭再聽一遍，無形中浪費了很多時間，也把人搞得很煩躁?！?

“上網課時很難集中注意力?！眲⑴空f，線下課堂的學習氛圍是線上比不了的。今年在某211院校讀大三的康同學也說：“在家里上課很容易溜號，沒辦法一直聚焦在學習上?！?

課堂互動也是一大問題。劉女士介紹，網課常常只有老師一人在講，即便老師提問也很少有人主動“開麥”回答，場面尷尬?？低瑢W說：“偶爾大家會在評論區提問，但老師不能及時看到，往往講完了才知道好多人沒懂?！?

康同學還經歷過大半年的線上高考備戰，網課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負擔?！熬€下教學時，能清晰地了解自己與同學間的差距，網課則是‘孤軍奮戰’，全憑自覺。在高考前2個月的一次模擬考中，我們班前幾名‘大換血’。這種不可掌控感讓人很焦慮?！?

網課還引發了不少家長的擔憂。北京市的李女士有一個上初二的兒子：“自從開始上網課，他就有理由成天抱著電腦手機了?！?李女士曾給手機設置未成年模式，打開娛樂軟件需要密碼，但孩子操作手機特別溜，“破解四位數密碼根本不是事”。山西省的宋女士一提到網課就頭疼：“我兒子小學4年級，為了方便上網課，家里買了iPad，但他經常在上課時偷偷切出去打游戲，看到我靠近又馬上切回來。我工作時間不可能一直看著他，愁人！”

網課代替不了線下教育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表示：“疫情暴發之初，大家認為網課突破了時間、空間限制，有發展前景，甚至可以‘替代線下教育’。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網課有很多弊端?！?

影響視力。國家衛健委最新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兒童青少年近視率為52.7%，比前一年上升2.5個百分點。

帶來精神壓力。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的《疫情中兒童青少年心理狀況的調查》報告顯示，參與調查的1萬多名中學生里，有54%表示線上教學對學習產生了影響，感到很焦慮。

不利社交能力。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研究稱，疫情期間的線上教學給學生帶來了更大的學業壓力、更低水平的社會融入度。相較于網課，線下教學更有利于培養社交能力。研究者稱：“雖然年輕人會在線上溝通，但虛擬社交無法代替面對面的互動?！?

影響實踐教育。西部地區某醫科院校的賈同學稱，疫情導致他們很多實踐課無法進行。社交媒體上有人調侃：“上了3年網課的醫學生就要畢業了，大家還敢生病么？”對此，賈同學無奈地說：“不僅實踐受到影響，有時連理論教學都困難重重。由于醫學知識涉及敏感詞，老師的課件常常發不出來，有時開播幾秒鐘就被封號了?！?

引發親子矛盾?！吧暇W課要求學生有一定自主性，如果孩子自主性差，往往需要家長來督促?！毙鼙嬲J為，這樣增加了家長和孩子間發生摩擦的可能性，很可能引發嚴重的親子矛盾。

放大傳統教育弊端。熊丙奇稱：“傳統教育一直是灌輸模式?！本€上教育放大了其弊端——單一的說教、忽視對個體的關注，將給孩子帶來極大的心理傷害。前段時間出現的“網課爆破族”，一部分孩子干擾網課秩序，這種行為當然是違法違規的，但也提醒我們，這種教育方式是有弊端的。

未來教育應增強互動

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優化疫情防控的同時，對教學也提出了新要求。例如，“新十條”提出：“各地各校要堅決落實科學精準防控要求，沒有疫情的學校要開展正常的線下教學活動，校園內超市、食堂、體育場館、圖書館等要正常開放?！庇浾吡私獾?，“新十條”發布后，由于部分老師、學生感染新冠，多數學校并沒有第一時間暫停線上授課。如今新學期已經開始，絕大多數學生已回歸校園，但仍有不少人擔憂：“萬一班上有人感染新冠，會不會再出現大范圍網課？”

熊丙奇表示：“未來的事沒人能準確預料，但3年網課帶來很多反思?！币环矫?，它敲響了警鐘，現代化教育不能是單一的、灌輸式的，應該是個性化的、交互性的。另一方面，網課中凸顯出的學生心理問題提示我們，過去的教育忽視了心理健康，未來要引起重視。

“接下來，不論是面對面授課，還是線上教學，都應做好以下幾點?！毙鼙娼ㄗh，首先，學校應提供及時、恰當的心理健康咨詢服務，以免惡性事件的發生、發展；其次，教師們要盡量在網課中加入互動環節，多與學生溝通，或采取創新的授課方式；最后，家長要發揮主動性，重視起家庭教育?！凹彝ソ逃龖撌侨轿坏?，不僅僅是知識，還有生命教育?！毙鼙娣Q，家長應言傳身教，培養孩子新的興趣，教會孩子如何應對青春期情緒障礙，如何生活和思考，如何擁有積極健康的心態……“這些比知識更重要?！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