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佑安醫院普外科中心主任醫師 王孟龍

我曾在一家以肝膽外科為主的?？漆t院學習。這家醫院只有一幢7層的小樓，分布著6個臨床科室，3個肝臟外科，1個膽道外科，另2個是普通外科和消化內科。我最先去的是肝臟二科，科主任是姚主任。姚主任當年有70多歲了，依然風度翩翩。

姚主任素以嚴格著稱。什么叫嚴格？當時全院都是電子病歷，只有姚主任科是手寫病歷和病程記錄，凡來學習者都要在這個科打通關，僅憑這一條就嚇退不少人。

在手術臺上，姚主任對術者的嚴苛要求讓人感覺似乎自己從來沒有正規培訓過。比如對每個結進行壓線時，術者必須用食指，絕不允許用中指，不然輕者遭到呵斥，重者被趕下手術臺。嚴苛的結果就是病房、辦公室等到處都可以看到利用各種空隙時間練習打結的醫生們，其中不乏年紀一大把的中年人。

這家醫院的床位不多但手術量很大。每天僅肝切除手術就達20臺以上，周一到周五，天天如此。我最多的時候一周上了大小18臺手術，不是一助就是二助三助，白天幾乎全在手術臺上，中餐很少吃過，晚餐都很晚。所有晚上的非手術時間和周六周日，不是寫病歷、粘貼化驗單，就是換藥。夜間很少在12點前上床睡覺，早上7點以前就到科室了。有一次我家里人來探親，一周時間里都沒見過幾次面，只在一起吃過一頓飯。

許多原計劃進修一年或半年的進修醫生，幾乎沒有幾個完成計劃的，最快的2周就打道回府了。我要拿博士學位，必須堅持。但我不是死撐，真是覺得來對了地方，長了見識。一天之內，見到那么多的大家做著風格不同的手術，是何等幸運。大家很多，我幾乎都跟過，這是我一生最值得炫耀的財富。

有時也會有驚喜。我有幸跟過姚主任一段短暫時光。姚主任治學嚴謹，平時說話不多，但很輕柔。我們除了敬更多的是畏，基本不敢大聲說話，在病房里走路都是輕輕的，生怕打亂了姚主任的思路。

有一次小組內孫教授的病人手術，我當二助。孫教授帶我們開腹以后，立馬可以看到肝臟表面的腫瘤，腫瘤不大且暴露得很好。這時姚主任突然問我：“小王，在科里輪轉快兩個月了吧？”我說“是”。

然后，姚主任說：“孫醫生，你跟小王換個位置，讓他切吧，我來幫他?！庇谑菍O教授默默站到了二助的位置，一助位置上換上了姚主任。

手術并不復雜，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但站在主刀位置上，那戰戰兢兢的感覺，一直讓我記到今天。

臨床中絕大部分的手術都是機械性的手工操作，重在重復。我們之所以成長，是因為前輩們一直都在給我們機會?！?